上？”它不敢確定，仿佛在害怕我否認，我心裏酸澀不已。

“我是當年的紫黎。”我不喜歡“主上”這樣的詞語，混沌根本不需要這樣卑微。

混沌爪子動了動，似乎想擡爪碰碰我，可是又恍然想起什麽，把爪子放下。銀光閃過，龐然大物已然變成翩翩少年。化為人形的混沌有些瘦弱，臉色也有些病態的白。多年沈睡於此，體內又有難解的毒素，混沌只怕也是受盡了折磨。

“水水……”我看見少年走近我，腳步很輕很緩，完全不似獸形的兇惡可怕，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他的滿頭銀發，“水水，這麽多年，你受苦了。”

瘦弱的少年眼眶紅紅，比我高出一頭的身體微彎，讓我得以順利摸到他的頭頂。“主人，水水還以為……還以為再也見不到您了！”

“我回來了，我回來了……”我安撫著混沌，突然生出一種母性情懷。混沌雖是太古的兇獸，可他本性並不壞，且根本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——雖然已經無法追溯其真實年齡。對於混沌而言，殺人自保，天經地義，但他也不曾隨便殺人。或許，他們四個，都不大願意殺人的罷？

這麽多年，為了不傷人，他強迫自己沈睡，期間不知為體內毒素折磨了多少次，可他都忍過來了，否則天下也不會如此太平——混沌若是屠殺，只怕此時連生靈都不剩幾只了，更遑論發生爭奪帝位之事了。

混沌啊混沌，我何德何能，擁有你們這樣的夥伴？我答應過饕餮，一定會治好你，我一定會讓你好好的！

……

如今首要的大事就是替混沌解毒。這麽多年，混沌體內的毒素雖然勉強得以控制，但一日不解，終究讓人一日不得安心。我們根本不知道此毒長期留在混沌體內會有什麽壞處，更不知道混沌還能壓制它多久。不僅是為了混沌，這毒也關系到天下蒼生的安寧，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掉以輕心。

艾冉既然知道如何救我，那說不定也有解毒之法。她終究是太古的神，而且記憶尚存，比我這個所謂的“戰神”強多了，此事還是回去找她想想辦法為妙。

在這一點上，蘇崎跟我的想法是一致的。我們不知道該怎麽做，多個人多個機會總是好的。於是，見到混沌的當天，我們拒絕了洛玨挽留的好意，直接趕回皇宮去找正在養傷的艾冉。

我當初擔心艾冉出事，所以將夜魄、小八和祁連留在了皇宮照顧艾冉。本來夜魄是不放心我的，因為他也不確定混沌會不會對我造成傷害，但是我對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，表示艾冉絕對不能出事，否則我就算死了都沒人救。在我威逼利誘、軟硬兼施的政策下，夜魄還是勉為其難地留下了。我沒有告訴他，我有不好的預感。

此時，蒼生不是寄托在我身上，而是我們大家的身上。就我個人看來，此時的我，價值還不及艾冉——她雖然也不是很強，但我們之中，就屬她懂的最多。我們如果沒有艾冉相助，這場戰爭，贏面太小。

艾冉，不僅混沌，連我們的生命，都要指望你了。

*******

禦劍連夜趕回皇宮，我心頭的不安越來越強。

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麽，只是平白的擔心。

皇宮還像原來一樣，似乎什麽都沒有改變。可是我卻覺得，這一切都是表象。至少皇宮的某一處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
還未來得及和蘇崎說些什麽，我就看見一柄古劍帶著血腥味飛到我身邊，發出嗡嗡的響聲。

“夜魄？！”我驚呼。

夜魄居然被重新封印回了劍中？！

放眼五界，誰有那麽強大的能力能封印夜魄？

“以神之名，化神之身。太兮古兮，解爾印兮。”因為不是夜魄自己下的封印，故而他無法輕易解開封印。看此劍震動得如此之猛，夜魄的意識一定還清醒，只是無奈形體被封印於劍內，無法化形而出。

後古的力量不足以將夜魄困住無計可施，那麽，我只能用太古的咒術替他解印。

片刻之後，重新化為人形的夜魄沈著臉出現在我們三個面前，第一句話就讓我差點從劍上摔落：“艾冉被冥王帶走了。”

我最不希望看見的事，還是發生了。

……

從夜魄的描述中，我們得知，冥王將他騙走，引他入了某個強大的陣法後施法將他封印——難怪冥王前幾日遲遲沒有動靜，原來是在一邊等時機一邊建陣設計！

小八和祁連見情況不妙，於是躲進了艾冉的識海跟著去了冥界，希望萬一有什麽緊急狀況還能幫得上忙。

冥界與人界之間有結界相隔，不僅使我們一時間無法進入，也斷絕了我與小八和祁連的聯系。我根本不知他們此時情況如何。

為今之計，我們應該想辦法找到進入冥界的方法。坐以待斃不是我的風格，被擄走的可是我的夥伴，不是什麽陌生人——即便是陌生人我也不會坐視不理。

“我知道冥界之門在何處。”少年的聲音在我身後輕輕響起。夜魄這才註意到我身後羸弱的少年，一下子瞪大了雙眼，楞在當場。

“夜，好久不見。”混沌微笑。

第二十八章 冥王冥忖 [本章字數：2110 最新更新時間：2013-09-23 09:01:21.0]

都說冥王是個軟柿子，可是經此一事，我表示世人的眼光果然還是被墨水糊了。

我覺得冥王他老人家隱忍這麽多年而不發，根本就是在等待最好的時機。

當然，可能在很久以前，冥忖沒這麽想過。太古時期冥忖的實力在五王之中並不突出，僅勝過人皇。就算有誰敢造反也絕不會是他——神族的力量豈是他可比擬的？

可如今今非昔比了。神族消亡，妖族族長不知更替了多少代，如今妖王只有幾千歲，與冥王難以相提並論。天魔兩界明爭暗鬥無暇顧及他，一向最弱的人族就更加不入他眼了。此時正是一個大好時機，現在開始部署，等到天魔開戰正好坐收漁翁之利。

但是我想，冥王大概不知道華淵的存在罷，否則豈敢對我的人輕舉妄動？縱然我是個失去神力與記憶的昔日戰神，構不成威脅，華淵可是個真正的神啊！只是，隱瞞華淵真實身份是為了天魔一戰出其不意，此時若請華淵相助，必會多生事端，彼時就不止是我們幾人的事了。

所以，我絕不能把華淵卷進此事。那麽，只能靠自己。

現下我們實力有限，雖然我有夜魄、蘇崎有白虎權杖，但我們不知對方有何部署。我在明，敵在暗，我們不了解對方實力，這實在是兵家大忌——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。

然而，再危險，我們也得去闖。我們已經來不及再多做準備了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。

*******

“水水，你怎知冥府入口在何處？”我站在夜魄劍上疾飛，夜魄護在我身後不讓我掉落。我閑得發慌便轉頭去問蘇崎劍上的混沌。

不用擔心風會吹散我的聲音，夜魄的結界將我們四人包圍，半點兒風都吹不進來。

明眸皓齒的少年微微一笑，我在心裏感慨一句：“妖孽！”

只聽少年的聲音傳過來：“正好有個老朋友住在冥府罷了，從前去過幾次。”

“原來如此。”我點頭表示了解，可是我不禁猜測這所謂的“老朋友”是何身份。

混沌又肅容道：“這冥府終究是鬼城，頗有幾分詭異。若是當年主上你自然不必在意，只是今時不同往日，主上還是小心為妙。”

混沌怎麽也改不掉對我的稱呼，此事令我頗為無奈。

“我知道。”聽了他的勸告我還是應聲，“如今冥忖的實力不明，我又神力盡失，此番前去危險重重。冥忖隱忍不發多年，韜光養晦，只怕連其他幾位王都不曾料到他才是真正的老狐貍。他抓走艾冉，肯定算到我們不會不管此事，也不知他給我們準備了什麽‘大禮’啊……”

夜魄在我身後低聲卻堅定地說道：“無論即將面臨的是何危險，我都不會讓你有事。”我瞥見蘇崎皺了皺眉，似乎對夜魄的話不甚讚同一般，但否定的話終究沒說出口。

不知為何，我突然生出一種知道蘇崎想說什麽的感覺。在這個世界上，如果一味地靠他人保護是無法成長的。而且，別人也不可能永遠守護在你身邊。所以，要想生存，就一定要強大起來，自我保護才最可靠。

況且，我一點兒也不希望他人把我的安危置於自己的安危之前。為我而死，我心何能安？

是該成長了啊……

*******

“大家都小心些，這裏太安靜了。”我傳音給另外三個。

夜魄和混沌都嚴肅地應聲，唯有蘇崎不答。但是我仿佛能看見蘇崎滿意的笑容。

一片黑暗的冥府實在是陰森，這樣詭秘的安靜更是讓人神經緊繃。根本就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嘛！

走了大半個時辰，按理說應該已經到了冥都了，沒理由還是半只鬼影都沒有。

應當由幽冥鬼火照亮的鬼城，此時一片黑暗，這明顯的不正常。

可是即便明知有陰謀還是必須前進——這種心理冥忖肯定猜到了，否則也不會如此錯漏百出地讓我們一眼看出有危險了。可是……真的有危險麽？如果只是他的計謀，為了讓我們緊張呢？

我不敢放松，因為任何僥幸心理在此時都可能送掉我們四人的性命。

“有鬼息。”混沌的聲音在心中響起，一瞬間讓我們的神經繃得更緊，氣氛一下子沈重。

“嗖”地一聲，利器破空的聲音。

夜魄抱著我一旋身，再站定時已將利器抓在手中——鎮魂釘。

冥府的武器總是帶幾分陰冷的氣息，鎮魂釘最早出現在太古，釘上下咒，入肉鎮魂。

此釘一共六種，可鎮六界之魂。神、魔、天、妖、冥、人，一旦中了相應的鎮魂釘，魂魄都會受到嚴重的挫傷，輕則法力盡廢，重則……魂飛魄散。

如今夜魄手中的這枚，只是對付人族的那種。那麽……對方剛剛想對付的就是……

我看向蘇崎，他正好也看過來。視線相撞，蘇崎安慰性地沖我笑笑。

我暗自緊了緊拳頭，黑暗中我仿佛能聽見骨節相碰的“吧噠”聲。

又一根鎮魂釘射來的時候，我不用看就能確定它是沖著我的。

給神族的鎮魂釘，這種太古之時就只有三根的東西居然在後古讓我見到，世界還真是奇妙。

未等夜魄出手，我已經雙手結印，一大朵紅蓮瞬間出現在我們身前。

挪移之術，太古就已失傳。既然這是給神族的鎮魂釘，那麽對這冥府的紅蓮應當沒什麽作用。

本來我以為那只是一朵普通的紅蓮，可是生長在冥界忘川中的紅蓮又豈會是泛泛之輩？

紅光閃過，眼前紅蓮已化作一身紅衣的赤足少年。

少年背對著我，黑暗中他的身上散發著淺淺紅光，似夢似幻。

我看不見他的動作，只知道一束紅光劃過，力量相撞，片刻歸為寧靜。

然後冥府瞬間大亮，冥忖陰柔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出：“緋色，你好大的膽子！”

紅衣少年一聲輕笑，好聽的聲音響起：“冥忖，雖然本少不喜歡你，不過這句誇獎本少收下了。”

我：“……”一頭黑線啊……

這少年膽子確實夠大，居然敢直接挑釁冥忖！我這是臨時拽來了什麽貨色做擋箭牌啊……

沒想到冥忖竟然沒有發怒，紅衣少年也不管他是否還在，緩緩旋身過來正對著我：“主上，好久不見。”

第二十九章 神秘緋色 [本章字數：2419 最新更新時間：2013-09-24 08:29:51.0]

我雖然知道當年戰神紫黎十分厲害，但確實沒想到紫黎的……戰友……有這麽多。

我本來以為武器分可攻擊、可療傷的、制幻境的就已經夠誇張了，沒想到後來又出現了艾冉、饕餮、混沌，以及現在的緋色。不同種族的戰友也不知還有多少。

不過還要感謝緋色在此，否則冥忖不會如此忌憚。

據緋色自己的陳述，我們得知他在太古就是冥界紅蓮，本是神族的使者，用以監督冥府。太古一役，他身在冥府未參與大戰，所以存活於今。緋色乃屬神族，故而與冥忖實力相當，更何況他掌控忘川，冥忖絕不敢輕易動他。

混沌說的老朋友，看來就是他了。我本來還以為會是四大兇獸之一的梼杌或是窮奇的。

唉……也不知梼杌和窮奇身在何處，是否安好？當年四兇如此效忠於紫黎，我雖失憶，但終究還是無法否認我就是紫黎的事實。我實在不忍心無視昔日舊部對“她”的一片忠心。

緋色恐怕是唯一一個沒受到太古大戰的神了，我這副模樣，估摸著也是因為經歷了太古之戰啊……

我不知道緋色和華淵相比，究竟會是誰技高一籌——當然，我永遠也不希望此二人有一戰的機會。

*******

雖然我們有緋色撐腰，可是冥忖鐵了心不放艾冉，我們也奈何他不得。畢竟，說起來，也確實是艾冉盜取煉魂戒在先，到底還是冥忖占著理兒。

可是不管怎樣，煉魂戒是為我而盜，即便不是為我，艾冉也是我的人，怎麽著我也不能讓冥忖欺負了她去啊！我這個主上已經做得如此不稱職，讓大家為我犧牲，怎可一點兒事都不做就放棄艾冉呢？只要有一點兒希望，我就絕對不可以放棄！

“冥忖這老家夥隱忍數百萬年而不發，心機之深耐性之足，一般人還真比不過他。”緋色不知是嘲諷還是真心誇獎地說，“不過，依我之見，冥忖尚不知您的真實身份。”

“啊？”對於這一點，我表示驚奇，“夜魄劍相護，艾冉冒死相救，你又稱我‘主上’，怎麽還不能證明我的身份麽？”

緋色沖我眨眨眼，調皮地笑：“那主上真是有所不知了。”說著，他從袖中掏出一面古樸銅鏡，遞給我。

我接過，發現銅鏡背面鬼畫符一般寫著兩個字——真言。

太古第一位帝君葉柒為數不多的傑作之一真言鏡？！此鏡有兩種用處，一則可向它問得想知道的事情，二則……可讓人願望成真，但需要等價的東西與它交換——畢竟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。

不過此時緋色將它給我自然是派第一個用處——要不然難不成他要我犧牲點什麽跟真言鏡換取艾冉？

緋色站在我身側，輕柔地開口：“真言，告訴主上，她這副模樣，像誰？”

真言鏡鏡面出現波紋，片刻顯現出一個人來。黑袍加身，金龍金風在黑袍上栩栩如生。女子面戴黑紗，依稀可見與我有七分相似的容貌。然而我毫不懷疑，那個並不是紫黎。

緋色笑瞇瞇地道：“主上是否覺得此女有些熟悉？但是又不是自己？”

我沈默，等他答案。

“此女乃是幻夢。”緋色看一眼真言鏡，“昔日葉柒發生意外，紫黎忙於尋找解救之法，故將神界交付於好友幻夢。幻夢帝君在位三百年，各方勢力蠢蠢欲動，可礙於眾神尚存，不敢輕舉妄動。後來雲啟帝君掌權，原先的眾神大都失蹤，唯餘九宮之主。且卦相所示，神界將有大難。各方都在等待，等神界元氣受損之時給予重挫。然而兇獸一役，打得天昏地暗日月失色，神庭就此消失，根本沒給他們重挫的機會。也因此，導致五界大戰遲遲未至。”緋色嘆息，“五界之戰還是發生的好，也省得如今這樣人心惶惶。”

“五界之戰一定會發生，而且我預感，不遠了。”我心情頗為沈重，“到時候生靈塗炭，還不如這些生靈從未存在。”

緋色笑笑：“可惜他們已然存在，而且還會一直存在下去……”很久以後，我才知道，緋色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口：“除非，你死。”也是很久很久以後，我才知道，緋色的真實身份。

“先別討論這個了，我們得快些想辦法救艾冉。”混沌打斷了我們議論的天下大事，提醒我們當下還有事要做，“主上如今這個狀態，在冥府待太久不好。”

緋色笑笑：“不礙事的，她縱然現在這樣弱，但終究還是那個身子，豈會連區區鬼氣都受不住？”既而神色一肅，“不過只怕艾冉等不了。”

艾冉受了重傷，又被冥忖囚於冥府，也不知受了什麽刑沒有。若是艾冉有個三長兩短，我一定不會放過冥忖！

沈默很久的蘇崎突然發聲：“你還是感應不到小八和祁連麽？”

他這話倒是讓我如醍醐灌頂。本來我在人間，感應不到它們也是正常，可是在冥府之中還是感應不到……

緋色了然一笑：“同在冥府之中還能隔絕感應的，就只有兩處，一處是亡命崖，還有一處就是機簧閣了。”

“亡命崖？！”我頓時大驚失色。古書有載，冥界亡命崖囚禁各界亡命之徒，連冥王都不敢輕易下去。死在亡命崖的鬼差數不勝數，那裏幾乎是冥府的第二政權！

天！如果是那裏，那艾冉豈不是……

“那我們還不快去救她！”我覺得我現在就是熱鍋上被燙得手足無措的螞蟻。

“這顯然是冥忖的計謀，他就想引我們去亡命崖好借刀殺人啊！”混沌臉色很難看，冥府這裏終年不見天日，又怨氣深重，混沌體內餘毒未清，必然是受了冥府氣息的影響。

蘇崎沒有什麽表情，語氣淡淡地說：“是陰謀我們也得往裏跳，沒有別的選擇。不過混沌確實有必要回到人界去。”顯然蘇崎也註意到了混沌的不適。

“可是我想留下來幫忙……”混沌的聲音弱下去，我知道他很想幫我，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留下可能反而會拖累我們。

我拍拍混沌瘦弱的肩膀，安慰道：“別擔心我，我可是你的主上啊！這世上要是有誰能幹掉我早就幹掉了，還會等到現在麽？放心吧，我不會有事。”我轉向立在一邊不語的夜魄：“水水現在身體很虛弱，我不希望待我救出艾冉之後還要為他擔心。夜，我希望你可以保護好他。”

夜魄盯著我，不肯應聲。

緋色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，對夜魄道：“你是否想過，可能你一味守護的方式，並不適合一個要一統天下的王者。”

夜魄身體僵了僵，半晌重重點頭：“我知道了。”我不知道他是在答應誰，可是他好歹帶著混沌轉身離開了。

我發現，似乎，夜魄下意識，是有些敬畏緋色的。

我瞇眼看了看那個好像什麽都無關緊要的家夥，一時間有點猜不透他的來歷。本來我還以為他僅僅只是神界使者，可是能讓夜魄這樣驕傲的家夥敬畏的人物……緋色似乎還是第一個。

算了，等他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的，我只要知道他是友非敵就行了。

第三十章 彼岸老鬼 [本章字數：2161 最新更新時間：2013-09-25 07:11:48.0]

亡命崖是冥府最可怕的地方，比傳說中的十八層地獄更為可怕。崖下囚禁的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惡魔，鮮血是他們最愛的佳釀。

距離亡命崖還有數百尺的地方，血腥味兒就撲面而來。我掩住口鼻，幾欲作嘔。

蘇崎看了緋色一眼，想要施法的手終是垂了回去。

我知道這個時候不可以打草驚蛇，底下都是高手，任何法力波動都可能讓他們提高警惕。

我不能冒這個險。

接近崖邊的時候突然狂風大作，就好像我們走進了另一個世界，與方才的一片平靜截然不同——尤其是對於我。

我不小心摔了下去。

我看見蘇崎急忙伸出手來拉我，卻被緋色拉住。只能看見緋色嘴唇翕動，聽不見他說了什麽，之後蘇崎神色變了幾變，終究還是收回了手，眼神覆雜地看著正在急劇下墜的我。

緋色沒有惡意。這一點我可以肯定。

倘若他有惡意，蘇崎也不會如此輕易收手了。

想到下面那些嗜血的魔鬼，我捏緊了拳頭，玉溪針在指縫間蓄勢待發。

*******

“老鬼，你不是說那位馬上就會來的嗎？她到底什麽時候來啊……再不來的話，恐怕這丫頭撐不住啊……”血紅的彼岸花在少年的左眼處妖嬈盛開，栩栩如生。

“她一定會來的。”被稱作“老鬼”的蓬頭垢面的男人輕撫著滿是臟汙已然打結的長胡子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崖頂。

“冥忖那小子還以為咱們跟她有什麽深仇大恨，想利用我們除掉她。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，我們的仇人可能是這天下間任何一個人，但惟獨不可能是她啊……”少年妖嬈一笑。

老鬼看了他一眼，咂嘴：“彼岸，你這小子難得有這麽溫柔的時候。”平時那個嗜血殘暴、殺人如麻、名震五界的那個魔頭怎麽看都不像眼前這個賣弄風騷、目光柔和的家夥。

彼岸也不計較老鬼的調侃，只是眼神放空，不知盯著何處：“我的命是她給的，她對我，自然是特別的。”

“被囚禁這麽些年了，在這裏稱王稱霸，連冥忖都不敢對我們怎樣。他以為順了我們的意我們就不會給他添亂，哼哼！我們一直不動手只不過是在等她罷了，當年我們沒聽她的話，被那老東西抓來這裏……唉……”老鬼憶起往事，一陣唏噓。

彼岸的眼瞳中有紅色閃過，只見他勾了勾唇，千嬌百媚的笑容卻讓人徒生寒意。他語氣陰沈：“那老東西……他想跟她鬥？哼哼！彼岸我就是拼著魂飛魄散也要把他給殺了！當年的仇怨我自是不在乎，可他把主意打在了她的身上，我就不可能容得下他！”

老鬼瞇了瞇眼，沒有接話，沈默片刻後跳起來，手指指向高崖：“快看！是她！”

彼岸在他跳起來的那一刻就註意到了那道正在下墜的身影，他喃喃一句：“好久不見了啊……”

“我說你這家夥，平時念念叨叨的，真見到人家了怎麽就不敢過去了？”老鬼恨鐵不成鋼地道，“你再不過去，她就要摔成肉醬啦！”話音未落，一陣強風刮過，身邊已沒有人。

*******

感覺到被陌生懷抱攬住的那一刻，我松了一口氣。你沒看錯，我是真的松了一口氣。

天知道這是什麽鬼地方——好吧，冥府也就是“鬼”地方——在這個狗屁亡命崖這裏，本姑娘半點仙術都使不了，就算勉強使了，只怕這裏的禁制會把我折騰得更慘。

於是我一路自由落體下來了。

如果沒有現在抱著我的這位仁兄，我只怕真的要摔成肉醬了——我這輩子都不要吃肉醬了！

這家夥沒有惡意。這一點我可以肯定。

雖然我不知道亡命崖下傳說中喪心病狂的魔鬼為什麽沒對我下手，但是我覺得這不是陰謀。或許外界傳言有誤——傳言真不可盡信。

不可否認，這個陌生家夥泛著涼意的懷抱，我並不很排斥。

安然落地，未等我轉過身去道謝，就有一個蓬頭垢面、胡子極長極邋遢的老頭兒迎上來，笑得像一朵菊花一樣，滿臉褶子多得我都數不清。

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，重新撞入冰涼的懷抱。身後胸膛震動，我頭頂上方傳來少年淩厲的聲音：“退開點兒！不知道你身上有多臟麽！”

老頭兒對我抱歉地笑笑，仿似自言自語地說：“唉……重色輕友啊……交友不慎啊不慎。”

身後少年僵了僵，卻不肯低頭：“老鬼你啰嗦什麽！還不趕緊把那丫頭帶出來！”

那丫頭？我聽到這三個字瞬間想到了艾冉。

“你覺得那丫頭現在可以搬來搬去？”老鬼睨了少年一眼，一副“你傻了呀”的表情，“彼岸，你果然變白癡了。”

彼岸？老鬼？等下……

《九洲志》異族篇有載：有彼岸、老鬼，性喜殺，殘暴，本屬神族，後失蹤於冥，世人稱其“墮神”。

按照常理，像我這樣闖入他們地盤的人，他們應該會毫不猶豫地撕碎，根本不可能幫我擺脫成為肉醬的命運，更不可能在我面前鬥嘴。

現在的情況，怎麽看都像是他們不想殺我，反而想保護我的樣子……

什麽情況？！

別告訴我紫黎的魅力已經連這種嗜血的墮神都抗拒不了了……再說緋色不是說了麽，我這張平凡的臉跟幻夢有七分像……難道他們認識幻夢？

也不對，連小八他們都能分清我是幻夢還是紫黎，沒道理這兩位明顯更強的高手分不清吧？我一時間有些傻了……

“那快去瞧瞧她吧。”彼岸說著，攬著我就走。

直到艾冉蒼白的臉出現在我視線裏的時候我才回神，看著簡陋的木板床上那張表情痛苦的煞白小臉，我的心一揪一揪的疼。

艾冉，你受苦了。

“我們見到她的時候她就已經這樣了。我們只會殺人，不會救人，很抱歉。”我身後的少年這樣說。

我至今沒有看過他的模樣，但是現在我沒有心情看。無論他的模樣如何，只要他還在，我隨時都可以看，而艾冉已經等不了了。

知道這兩個世人口中的魔鬼對我沒有惡意，我便可以安心替艾冉治療了。沒有回頭，我輕聲說道：“你們先出去好麽？我要幫她療傷。”

“好，有什麽需要盡管叫我們。”少年答道。然後我聽見兩個人的腳步聲出了屋去。

那一瞬我想，這兩個真是神。

第三十一章 紅蓮業火 [本章字數：2553 最新更新時間：2013-09-26 07:07:55.0]

祁連在冥府格外如魚得水，故而我將她召喚出來的時候她神采奕奕。

療傷這種事我素來不在行，尤其是這種魂魄受了重挫的傷患。不過祁連在行。

祁連說冥府有種“忘年草”，是孟婆湯的主要材料，給人服用可令其忘卻往事以便再入輪回，而如果服用者是神的話，就可以起到固元之用。

像艾冉這樣隨時都有可能魂飛魄散的神，需要的“忘年草”至少得是萬年以上的。可是由於孟婆湯日日熬制，如今冥府中隨處可見的盡是些只有幾年藥齡的，顯然對艾冉的傷勢沒有任何幫助。

我想，如果說這冥府之中還有萬年的“忘年草”的話，要麽就是冥忖的私藏，要麽，就只可能在這裏——沒有鬼敢來這裏采草藥的。

於是我走出去，彼岸和老鬼果然候在門外。少年左眼處的紅色彼岸花讓我腦子一昏，一下子有些懵。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。

“我需要萬年以上的‘忘年草’，你們能幫我弄到麽？”我看著他倆，他們異色的瞳孔中映出我帶些懇求的表情。此時的我，只能靠他們相助了。

或許天不亡艾冉，彼岸和老鬼沒片刻就取來了十幾株“忘年草”，沒有萬年的，都是數百萬年的，這些只怕是太古就有的了。

從太古開始就沒人來這裏摘采了麽？

我只知道彼岸老鬼早就失蹤於冥界沒了音訊，沒想到竟被囚禁了這麽多年？

只是……照他們的實力來看，沒理由會被困在這裏出不去吧？適才我無法使用法力的時候彼岸如此輕松地將我接下……

那麽，到底是什麽原因，讓彼岸和老鬼甘心留在這種鳥不拉屎、連鬼影都沒有的荒涼陰森之地呢？

這一點我想不通。

*******

數百萬年的“忘年草”藥效極好，半刻之後昏迷不醒的艾冉終於幽幽轉醒。面色雖然還是有些蒼白，但好歹比方才有人氣許多。方才見到她，我甚至以為她已經……

艾冉無大礙之後便要考慮離開冥府的問題了。

冥府陰氣太重，我待在這裏頗為不適，應當快速離去，免得魂力受損。

當然，我不認為冥忖會那麽好心放我離去。

或許他以為我已經死了，但蘇崎畢竟沒有下來，冥忖才不會放他回去通風報信。只怕連夜魄和混沌都遭到了伏擊。

但願夜魄和混沌已經安然離開。

“你方才遇到緋色了？”老鬼靠近我嗅了嗅，開口打斷了我的憂思。

“你怎麽知道？”就算他認識緋色，也沒理由知道我剛才和緋色在一起吧？

彼岸瞪了老鬼一眼，給我解惑：“你身上有緋色的法術相護，應當是怕你發生什麽意外。所以適才即便我不去救你，你也不會摔死。”

緋色什麽時候給了我護身法術？！我怎麽不知道！

“緋色說過不插手六界中事，可終究還是為了你破了戒啊……本該沈睡不醒的緋色都蘇醒了，我們怎能落於人後？彼岸，你說是不是？”老鬼看著彼岸，笑容滿面，“五界啊……我們也很久沒去看看了，不知變成了什麽樣兒。”

彼岸看都沒看老鬼一眼，只是眼神純澈地盯著我：“我會幫你。”

四個字，承諾一生。

我似乎在虛無中依稀看見，飄然衣袂上血紅花朵盛開的白衣少年半敞著衣襟，笑容甜甜，語氣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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